石臼湖《三个梦》（外六首）

《三个梦》

之一

手指的深处，那些白房子
继续安静。你走过
眼睛里的蓝挂满深秋的红灯笼

这时，我梦到海
梦到滚动的地球陷在海的深处
一些挥镰的人，来自故乡
一些撒网的人，来自他乡
可以相依为命，可以做陌生人

风吹过，星河散落
依然安静。一些声音哗哗响起

之二

这个周末，不想再出门
“能够放弃，就没有疲惫”
又一次梦到天堂
一张床，让我更靠近自己

做一个柔软的婴儿
深陷棉絮中，沉睡在大地的深处
任蝉虫咬着脚丫，手掌长出青草
温暖的太阳在紧闭的双目中穿行
庄稼地里的麻雀闪动金光

会有一个女人帮我剪指甲，掏耳窝
渴了，就轻轻吻我的嘴唇
听不到任何声音
可以随时从天堂坠落人间

如果你路过，不要打扰我
如果下雨了，请把我叫醒

之三

“在人群中找不到人”
这个下午，比秋天更深远
丢掉吧，剩下的可能是美丽

内疚一朵花的凋零，其实与我无关
回忆的泪滴已经很软，不再有伤害
碎裂的是四季
完整的是年轮

不能回避的，就擦肩而过
一切恍然如梦，梦必将醒来

找一块空地，大片的森林笼罩
离开喧嚣就能靠近天空
离开孤独就更贴近大地

《非你不可》

美人骨，露香肩，咬手指
清波扬千里，泉水叮咚
白马载你，江南岸，弯弯地笑
菊花开在雨中

掌心的泥土给你
描眉，说哩语，捏小人
捏成我，捏成你
捏在一起，再分开

姑溪河浅了，赤脚下去
捞万家灯火，挂在花轿上
喊号子

然后转身
转身就是大青山，就是你
不能越过。非你不可

只有喝酒，睡上一觉吧
打马长安，喊你娘子

《苟且地活着》

终久会落入一些陷井。迷茫的空阔

小小的花朵，一块净土
一瓣瓣献出生死

杯子里有水，有石子，有乌鸦的嘴
身体里有昨天，有今天，外面有明天

风吹呀——

优雅的狐狸开始唱歌
碎裂的杯子，华丽的谄媚,归于宿命

喝下这杯酒，不再歌唱了
暮色如烟，还剩下一粒米
天堂掉落着权杖，接住。苟且地活着

《中秋》

停得太久，长进泥土里，生根
荷叶莲田田，瘦马西风
载不动中秋月

暂且睡去。可以厌倦
可以看女人的白身子
可以心存感激地杀死自己

能看到鱼跃出湖面足矣
用一阵浆声挡住故乡
花落去，香犹在
闻鸡起舞吧。一声鸡鸣，死而复生

《我目不识丁》

我是个目不识丁的人
文字都系在绳子里,悬挂着
只能听到一些声音
哭,或者笑,或者喊叫
喝着酒就可以与鬼为伍
在黑暗里风花雪月
下雨了,天痛在怀中
下吧,下吧
我写不出什么,我画
菊花在秋天开放
太阳升起，就能看见我了 

《其实》

走过去，不再有人理会
院落长满杂草，虫子练习飞行
大片树影倒下

角落里的石头，失去年代
不知冷暖，柔软而发着亮光
从今天开始，学着爬行

其实，可以找到风
可以荡秋千，可以红杏出墙

《简单地快乐》

不看你的小乳房
只想看到小小的乳晕
像樱桃，像酒杯，像我吐出的烟圈
一层层散开
不再举棋不定，可以遐想
恳一块桃园，喂养你
简单地快乐，简单地离开
喝着水，发出声响
涟漪溅起，飘在空中